【修涛】春风不度 三
这两天感冒，就一直拖着没写，这章应该是个过渡章，我是个文笔一般，但是又容易死磕细节的人，所以写的也格外慢，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老样子，还是希望大家多多评论。不要上升真人。
这章稍微长一点，大概四千字，大家慢慢看。
虽然之前久闻敦煌莫高窟的盛名，但是在近距离看到壁画的那一刻，周涛还是怔住了。
周涛无法准确的描述那种感觉。
当她站在61窟西壁前，看见那一幅《五台山图》的时候，她觉得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壁上的人物栩栩如生，衣袂翻飞之间像是穿越了千年，来到周涛的眼前，诉说着历史的变迁与时代的兴衰，与她的心灵来了一次实实在在的碰撞。
她像是一瞬之间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忘记了自我，她的眼里只有那些青石丹砂描绘的故事，色彩斑斓的绘画好像忽然间动了起来，走街串巷的市井烟火，求经布道的佛教圣地，香烟缭绕的宗庙高堂……一幕一幕犹如过眼云烟一般在周涛的脑中飞快掠过，只消得短短一瞬，周涛感觉自己好像看尽了百年的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一壁观自在，一壁看尽众生相。
果真是传言不虚，百闻不如一见。
周涛望着眼前精美绝伦的壁画，不由得对于背后像李修平这样文物修复者肃然起敬。
这样跨越千年的瑰丽，经历了风沙，气候等不可抗力的伤痛，仍然还能完好无损的以一种优美的姿态款款迎接后世的眼光，无不能叹那些文物工作者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与努力。
匠人精神，在细微处。
周涛好像忽然明白了李修平所说的“厚度”。
人往往容易对有固定身份的人产生一些特定的刻板印象。
周涛也不例外。在没有深入了解李修平以前，周涛对于李修平的印象，更多囿于外在或者语言等可以直接感受到的特点。至于别的印象，也就是渊博，深邃，严谨，甚至可能还有点古板。
与别的老师并没有什么分别。
虽然说以前也会和互相亲近的老师会有学术或是生活上的谈论，但因着身份的不同，当间终究是隔着一些源于内心的偏见。
很多的话，都是点到为止，不再深论。
但是，她和李修平在一起时，是不一样的。她在李修平身边，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李修平也没有像以前遇到的老师一样。恰恰相反，她随和亲近的像一位朋友。
她总是低头听自己说，即使自己有些话说的太过激进而显得急于求成，她也不会当即反驳你，更不会站在长者的角度教导你。她只是会静静地听完之后再提出自己的意见。
她像水一样温柔，像一位相识已久的故人。
有点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味道。
那天夜里，她和李修平聊了许久。两人聊得格外的投缘，几乎是天南海北无话不谈。
虽说修老师年长自己几岁，都是细论起来，修老师也是个年纪轻轻的人。
况且，也只是才大自己五岁而已。
周涛从小就心思细腻，成熟的比同龄人早。虽说天天和张静丽她们呆在一起也有说有笑的，可是在周涛的心里，自己是把她们当弟弟妹妹看待的。
年轻的姑娘心事一箩筐，身边又缺少一个真正交心的，所以每每夜深人静时，总觉得自己孤独。
周涛想要有一个好朋友，能说心里话，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到底是心思难猜，就是不说别人，周涛自己也看不懂自己，但是又私心想在李修平心里的分量更重一点，不只单单只一个学生，也不想只是朋友。
实习参观结束的时候，临近中午。周涛忙不迭的跑去找李修平，想找她一起去吃中午饭。
刚刚的思绪连篇，周涛不想再去回想，只想心里马上见到李修平。
可是周涛不知道，爱往往产生于矛盾。
“爱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不懂永远，我不懂自己。” ——《中学时代》
李修平盯着眼前的壁画出神，看着眼前毁损惨重的文物，心里不痛惜是不可能的。虽说在作为一名文物修复师本不是自己的初衷，可这数年不分昼夜的对着一隅墙壁，看着那些伤痕累累的壁画在自己的手中慢慢的焕发生机，那种喜悦和成就感，早已不掺杂对于父亲的愧疚，她也只是单单为着自己开心。
李修平想起了那一封信，也是因为那一封信，本该第二日前往异国他乡的人却转身深入内陆，一来就再也没走。
那封信是父亲寄给自己的。
父亲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几乎不怎么写信给自己。父女关系尚还算亲近的时候，父亲都不怎么通过写家书的方式来增进交流，更何况自己与父亲争执，负气出走之后。
当年父亲寄信来，自己是震惊的。信里只说让自己去一趟敦煌找他，言辞恳切，情深义重，但字里行间又透着一股仓促。李修平当时看完那封信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慌张，什么也不顾了，就连忙买机票飞往甘肃。
原本她是打算去意大利的。
只记得，当时坐在那一趟飞往甘肃的航班上，自己连空姐给的一杯水都端不住。一股特别不好的预感像乌云一样在内心盘旋。
一路神经紧绷着，直到在敦煌见到躺在医院的父亲，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上，随后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就认识了李云和，那时候他还是父亲的学生。自己也从他的嘴里知道父亲这些年在敦煌的近况以及父亲的病状。
李修平从李云和的嘴里听到了一个和自己印象中完全不同的父亲。李云和嘴里的老师和蔼慈善严谨，时不时喜欢和他们几个后辈开玩笑。
李修平听得发愣，自己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在李修平的心里，父亲像一座高大但又死板的山，庄严肃穆。
在自己的印象里，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对自己说，李修平，心要静，你太着急了，这样会摔跟头的。
这是父亲对自己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
“师父这几年老是念叨你，说他有一个女儿，又漂亮又优秀，画儿也画的好。我们老是起哄着让师父写信叫你来玩，可是师父总是摇头说你太忙了没时间……”李云和慢悠悠的给李修平说了很多，李修平心里不是滋味，直勾勾泛着酸
哪怕之前，父女之间心有隔阂，微词颇多，可到底血浓于水，亲情难舍，看到躺在病床虚弱的父亲，心中难免悔恨，愧疚自己没有早点向父亲低个头。
那天，她坐在父亲的病床前，握着父亲的手，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父亲脱离危险。她永远记得，那天父亲醒来看到自己，就急忙挣扎着起了身，先是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点了点头，眼里飘着泪花。李修平看着眼前如此动容的父亲，到底没忍住哭出了声。父亲手忙脚乱的拿衣袖给自己擦眼泪，但是眼泪像洪水决了堤，怎么也止不住。父亲没法子，俯身抱了抱自己。李修平摸着父亲后背凸起的肋骨，在心里原谅了她和父亲所有的过往。
那是父亲第一次抱她。
那也是李修平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哭。
想起了父亲，李修平心里难受，看着眼前大面积起甲的壁画，决定出去透口气。文物修复是个精细活，一毫一厘的误差都可能对于最后修复的结果造成巨大的偏差。
自己心烦意乱，再呆下去怕是不仅修不好壁画，还得出篓子。
父亲说的对，自己确实沉不住气，心太容易乱了。
“李修平，你得静下来，你这样不行。”她在心底默默的对自己讲。
李修平边摘手套边往出去走，走到围栏处就看见自己的小徒弟和李云和在下层的阴凉处底下交头接耳，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嘿，这老李，敢挖我墙脚。
周涛和一众实习生参观完莫高窟之后就去找李修平，找了一圈没找到之后就去问了正在休息的李云和老师。
“李老师，我刚刚找了一圈修平老师，没找到，您知不知道我们家修平老师在哪儿呢？”
“修平啊，修平在中区的232呢，不过这会儿她应该正忙着呢，你先别过去，免的挨骂。不过这会儿也快中午了，她一会儿忙完后应该就过来了。”李云和端着茶杯呡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
“修老师…修平老师还会骂人呢？”不怪周涛诧异，只是李修平那个温温柔柔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会发火的人。
“你是不知道，你们家修平老师，发起火来可吓人了。记得有一回，有个来所里实习的学生，将掉落到手指上的米粒大小的起甲壁画直接弹出去扔了。好家伙，你们家修平老师当时就生气了，铁青着脸一顿训斥，挺大个小伙子，被说的愣是不敢抬头，红着脸站那乖乖的等李修平说完老老实实的道了歉这事儿才算完。不过本来也是，要我我也骂。干我们这行的，要是对文物连最起码的尊重和敬畏都没有，就不配留在敦煌。除了工作上的事，平时，修平好像确实不怎么发火。”，李云和眯着眼说道。
周涛注意到，李云和只要说起壁画的时候，脸上神色就会变得严肃起来，不经意间还透着点骄傲。
周涛忽然觉得，这些热忱又用心的人，在这一片满是奇迹与艺术的土地上，同样伟大，同样的熠熠生辉。
敦煌，是有信仰的。
“李云和，你趁我不在，你给我们家周涛编排什么坏话呢？”
周涛被李修平的声音惊的连忙转头，看见穿着蓝色工作服的李修平，手里拿着个苹果朝他俩走过来。
“我可没有，我哪儿敢说你呢，夸你都来不及。”李云和朝周涛使了个眼色，好像在说，你看我没说错吧，她一会儿就过来了。
周涛抓着衣角，低头不好意思地笑，耳根子又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李修平过来，走到周涛身边，把手里拿着的苹果塞到了周涛手里。
“啊，修老师，我我，我不吃，你吃。”周涛心里惊喜，但是又不好意思吃，怯怯的把苹果又推回李修平手里去。
李修平看出周涛的小心思，知道她是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吃。
“这是我朋友送我的，远地方拿过来的，你就吃吧，我都吃过了。”李修平笑着对周涛说，顺手摸了一把周涛的头，软软顺顺的，手感真好。
“那，李老师呢？” 周涛眼睛亮亮的望着李修平问，说着还看了看旁边的李云和。
“他不吃，他不喜欢吃苹果，再说了，他还喝着水呢，顾不上。”李修平看了一眼李云和，笑着对周涛点了点头。
“唉，你这人，没知会我就算了，你还逮着个话头儿打趣我，真的是，我也没打算要呢。”李云和佯装生气，皱着眉头，端着茶杯背过身去。
李修平心里憋着笑，这人，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么个样子，每一个动作神态，都是意料之中。他也不知道变一变。
“行了吧，你，怎么这么小心眼，给你留着呢，一会儿回所里了，我专门拿给你过去。”李修平拍了一下拍了一下李云和，又转身对着周涛道：“走，咱两先去吃饭，食堂的饭也该好了。”
李修平拉着周涛的手往前走。
“这还差不多。”李云和心里得意，刚刚转过身，就发现身旁两人已经走开了好远。“唉，你俩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李云和捏着杯子，赶忙追了上去。
周涛跟在李修平身边，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嘴角止不住上扬。另一只手拿起苹果轻轻咬了一口，这苹果，可真甜。
这次不仅耳朵红了，脸也悄悄地红了起来。
太阳好像也被惹得害了羞，更加热烈的照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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